第 2 章
關燈
小
中
大
第 2 章
天色剛蒙蒙亮起，洛斯裏就早早起床幹活了。
他早已辟谷不需要吃飯。
但現在生活在人間，為了不讓人看出不對勁，依舊一日三餐的做飯。
於是敷衍的給自己燒了熱水，讓村裏其他人看到家裏升起炊煙就算完事，接著忙婚床的趕制。
昨天沒睡好，今天幹起活就有氣無力。
不知道第幾次掌控不好力度把花紋雕得很難看，他再也忍不住，摸了下腰間的腰帶，責備：“不是都說了讓我做個好點的夢嗎。看看你每天都在給我創造什麽樣的夢。”
前半截好好的，還是現實生活中確切發生的事。雖然有些血腥還有些疼，但他勉強還能當是個好夢。
後半截搖身一變，自己被聞人坻擰斷了脖子扣出眼珠子掛在宮殿上空，看聞人坻拿著招魂燈招來鐘寒的魂，欣喜若狂告訴鐘寒說他大仇得報。
一般來說人死後不管屍體什麽樣，神魂都是完好無損的。
但鐘家那雙眼睛生來就是連接著神魂，鐘寒人死了眼珠子被扣下來，就連神魂也沒了眼珠子，空蕩蕩的兩個窟窿，順著聞人坻手指的方向看過來。
洛斯裏直接嚇醒了。
他不知道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，還是龍紗綃跟鐘寒的時間太久，久到被鐘寒的靈力沾染也擁有了預知未來的功能。
反正不管是為什麽，他對後半截夢境是無比相信的。
雖然鐘寒眼珠子是聞人坻自己扣的，也是聞人坻自己掛在明山宮宮殿上面當照明燈的。
但鐘寒是自己殺的。
聞人坻當時一定是氣瘋了，才想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永遠記住自己殺害鐘寒的罪孽。
他也一定是把所有罪過都扣在自己身上——確實也都怪自己，洛斯裏無可辯駁。
所以自己只要出現在聞人坻面前，唯一後果就是被擰斷脖子挖去眼睛，要麽掛在宮殿上面照明，要麽丟對魔淵深處給那些魔獸當彈珠玩。
自己又不像鐘寒，一雙白瞳能發亮。自己眼珠子黑漆漆的照不到光，指不定還會被聞人坻嫌棄，最後丟到火堆了當燃料。
在這種可能下，現在當木匠辛苦做工好像也很能接受。
他這麽鼓勵自己，又拿起刻刀接著雕刻。
=
天徹底亮起來後，他的小木門被推開，跟著推門聲一起傳來的是撥浪鼓的聲音。
鄰居又抱著小孫子來竄門了。
洛斯裏也沒停下動作，回頭憨厚一笑算是招呼。鄰居就自己找椅子坐下了，隨意和他聊著最近村裏發生的事，聽洛斯裏說昨天去村口聽說書，羨慕的問洛斯裏說書人講了什麽故事。
洛斯裏動作不停，佝僂著身子接著刻木頭：“千機閣少閣主和魔尊的故事。”
鄰居大嬸撇嘴：“多少年前的故事了，我從小聽到大。”
又搖晃著懷裏的小孫子，“兩個男人弄什麽愛來愛去的，能生出孩子來嗎？看我的大乖孫。”
她說完，又去看李木匠，想得到肯定的回答。
但李木匠只是悶頭雕木頭，一聲不吭。
大嬸還想再問，轉念一想，李木匠看著都三十多歲了，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紀，自己都當奶奶了，他還是個老光棍，說不定有什麽毛病呢，自己也不該在他面前說子孫的事。
於是大嬸沒有再追問，又寒暄了幾句，看木匠不溫不火一直在認真幹活，轉而掛著笑說明今天的來意。
“我前幾天帶大乖孫去鎮上賣雞蛋，鎮子上有人賣木頭雕的小兔子，哦呦可好看了，巴掌大一個，看著跟真的一樣。我一問，一個木頭居然要六塊銅板，都夠買一只真兔子了。”
“我想著，你木頭活做的不錯，閑的沒事的話，給我大乖孫雕個小兔子？”
洛斯裏動作不停，把木頭削來削去，地上落了一層木屑：“不會。”
“怎麽不會啊，你椅子上這花紋都雕得這麽好看。咱們鄰裏鄰居的，我也不讓你吃虧，你給我雕個小兔，我給你三塊銅板 。”
洛斯裏看了眼大嬸懷裏的人類幼崽，思緒短暫恍惚。
他認識聞人坻的時候，聞人坻才二十多歲歲。對人類來說 ，這個歲數已經很大了，但對魔族千萬年的壽數來講，聞人坻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幼崽。
洛斯裏剛墮魔，一身人氣，在魔界跟掉進陷阱的獵物一樣，隨便來個高級魔物就能把他生吞了。好在他師從青石散人，師兄弟都是修真界鼎鼎大名的世家子弟，更別提還有個鐘寒。他借著師門的光成功接著攀上了當時的玄冥魔君，一番忽悠，被送到聞人坻身邊。
魔族幼崽當時還不能完全掌控體內的魔力，控制不住的四溢出來，洛斯裏剛靠近一點，就被割傷皮膚。
鮮紅的血液沁透白衣，好像開在雪地裏的梅花。
但聞人坻出生起就在魔淵，沒見過光，更沒見過皚皚白雪，沒見過雪地紅梅。
他只是以為來人穿了件和魔族所有人一樣的暗紅色衣裳。
洛斯裏倒是知道自己為什麽受傷流血。
他還是蠻惜命的，畢竟當人上人過好日子的前提就是活下來。在這種過於懸殊的實力下，他當即轉頭用最快速度往聞人坻反方向逃走。
聞人坻只是遙遙看著這個和魔界其他人都格外不同的人。
魔族身材高大，在魔界不需要偽裝，身上多多少少會有些魔族特征，比如犄角比如堅硬的皮膚，就連那些墮魔的人類，也會因為魔力長期浸染，周身散著黑氣。
但來人沒有。
他很……
沒辦法形容。
讓聞人坻想到魔淵深處的寒冰，但又比那些魔氣凝結成的黑色冰塊看起來幹凈很多。
聞人坻久久盯著這個人，看他朝自己走過來，又飛快跑開，在距離自己很遠的地方停下。原地轉了幾圈後，摸出了把匕首。
洛斯裏當時實在沒辦法，自己過不去，又需要找個方法和對方說上話，最好讓對方對自己有好感願意留下自己。
想了很久，想到人類幼崽小時候喜歡玩玩具。就像弄個玩具來哄這個已經很大的魔族幼崽。
可他剛來魔界，買不到什麽玩具。
只好拿身上唯一的匕首，花了很長時間，試著雕了個小玩意。
那是他們第一次交集。
洛斯裏之前真不會雕刻，第一次雕的東西歪歪扭扭面目扭曲根本不成樣子，他自己都覺得難看，但魔界幼崽非常好哄，居然真被他拿那個醜東西哄住了。
後來他私下花了很長時間學習雕刻，聞人坻還專門給他打造了更舒適更鋒利的刻刀，他終於能雕出入木三分的雕像。
聞人坻再央他雕小玩具，都需要拿各種天材地寶來換。
上次給聞人坻雕小兔子，對方拿了足夠鋪滿整個明山宮的兔絨地毯來換的。
現在想用三塊銅板來換自己的小兔子？
想得美，自己虧死了。
洛斯裏眼裏染上不屑，剛想這麽說。
還沒到嘴邊，又盡數吞下去。
他又恢覆了謙卑憨厚的樣子，一言不發雕花紋。
忘了，那是鐘寒還沒死的事情。
後來鐘寒死了，聞人坻震怒，不僅再也沒要過他雕的東西，就連他之前送給對方的小木雕，也在不受控制溢出的魔力中碎成木屑。
李木匠不說話只悶頭做工，隔壁大嬸以為他願意給自己雕，也沒走，就抱著小孫子在他院子裏玩。看了他的菜園子、後院養的雞，最後還是抱著小孫子過來，看李木匠手裏的木頭，誇張：“大蟲！誒呀這可比兔子看著威風多了。”
洛斯裏好像這才回神，但看著手裏的木頭，又馬上失神。手裏的刀不受控制，在他手上留下寸長的傷口，血一下就流出來了。
大嬸沒想到他會受傷，馬上走過來：“木匠，沒事吧？”
洛斯裏搖頭，看手裏被血液染紅的木頭——上面還有一開始雕的花紋，但木頭整體形狀被雕成兩部分，大致能看出是個威風凜凜的猛獸。
也就是現在在這裏的大嬸不知道，以為是老虎。
幸好大嬸一嗓子把自己喊醒了，但凡真讓自己雕完，聞人坻大概馬上就能知道，在人間這座小村子裏，有凡人膽大包天，私自雕刻魔尊法相。恐怕馬上就順著找過來，數罪並罰把自己挫骨揚灰。
洛斯裏松手，木頭砸在地上，被血染濕的表面馬上沾滿泥土。
他說：“沒事。”
=
受了傷沒法做工，洛斯裏只好早早入睡。
一如既往的做夢。
可能是因為他受傷了，龍紗綃很通人性的沒有給他制造噩夢，而是很難得賜予他一場好夢。
明山宮，鮫珠鑲壁，洛斯裏一襲白衣跪坐在兔絨地毯上，面前的小幾上放著魔族各部上報來的消息。
聞人坻大刀闊斧坐在他身邊，擺弄著巴掌大的木雕玩具。
洛斯裏把消息看完，一回頭發現自己被木雕小人圍起來了。
第一圈是聞人坻的雕像。從一百歲到現在，板著臉的、面無表情耍威風的、生氣的、淺笑的、吃飯的、睡覺的……
第二圈是可愛些的小動物雕像。小狗小貓小兔。
第三圈是魔界那些兇狠的魔獸，奇形怪狀長相猙獰。
聞人坻手裏拿著個還沒完全雕好的木相，只依稀能看出是個小人，身形瘦削。
聞人坻把這個小人放在洛斯裏身邊，在三圈雕像最中間。
洛斯裏把這個還沒完全雕好的木相拿開，放到最外面。
聞人坻就又放回去。
洛斯裏拿開。
聞人坻再放回去。
如是好幾次後洛斯裏先放棄了，他幹脆拿著木相小人沒放手。
聞人坻伸長胳膊拉他的手，掰開他的手指要拿走小人。
洛斯裏仗著聞人坻不會用魔力強迫，攥得更緊。
魔尊暗紅帶黑的衣袍蓋上他的白衣，衣袖紛飛間，木雕小人小動物小魔獸都被掀翻在地。最中間的洛斯裏也被掀翻在地。
兔絨地毯厚實綿軟，洛斯裏沒覺得疼，只是脫力松手。手裏沒雕刻完的小人掉在地上，被聞人坻撿起藏起來。
但聞人坻還沒停止動作，剝開那層白衣丟到一邊。
有個聞人坻的木雕小人被衣服卷過來，栽倒在洛斯裏肩邊，橫眉豎眼怒目而視，手裏還拿著長戟作勢要刺，看上去好像洛斯裏的忠誠守衛。
但魔尊本尊無視木雕小人的長戟，攻略城池。
事後洛斯裏撿起肩邊的木雕小人，又摸著魔尊本尊，聲音懶散帶啞：“等我們攻到人間，把修真界殺光，我帶你去瑯琊吧。”
“修真界都殺光了，還去瑯琊幹什麽？”
洛斯裏悶笑一聲，糾正：“那就只殺那些偽君子，識時務的真君子就留下來。”
“你不喜歡魔界，就把魔界還給玄冥魔君管，我陪你去人間。”
“沒不喜歡，只是人間也很好，人間有些人也還好。”
他摸著聞人坻的肩膀，因為過於勞累，聲音越來越小：“我師父，還有鐘寒師兄，不殺他們。師父迂，可能不願意見我。但鐘寒師兄不會……他很好。”
“等你見了他，一定也會喜歡他。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天色剛蒙蒙亮起，洛斯裏就早早起床幹活了。
他早已辟谷不需要吃飯。
但現在生活在人間，為了不讓人看出不對勁，依舊一日三餐的做飯。
於是敷衍的給自己燒了熱水，讓村裏其他人看到家裏升起炊煙就算完事，接著忙婚床的趕制。
昨天沒睡好，今天幹起活就有氣無力。
不知道第幾次掌控不好力度把花紋雕得很難看，他再也忍不住，摸了下腰間的腰帶，責備：“不是都說了讓我做個好點的夢嗎。看看你每天都在給我創造什麽樣的夢。”
前半截好好的，還是現實生活中確切發生的事。雖然有些血腥還有些疼，但他勉強還能當是個好夢。
後半截搖身一變，自己被聞人坻擰斷了脖子扣出眼珠子掛在宮殿上空，看聞人坻拿著招魂燈招來鐘寒的魂，欣喜若狂告訴鐘寒說他大仇得報。
一般來說人死後不管屍體什麽樣，神魂都是完好無損的。
但鐘家那雙眼睛生來就是連接著神魂，鐘寒人死了眼珠子被扣下來，就連神魂也沒了眼珠子，空蕩蕩的兩個窟窿，順著聞人坻手指的方向看過來。
洛斯裏直接嚇醒了。
他不知道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，還是龍紗綃跟鐘寒的時間太久，久到被鐘寒的靈力沾染也擁有了預知未來的功能。
反正不管是為什麽，他對後半截夢境是無比相信的。
雖然鐘寒眼珠子是聞人坻自己扣的，也是聞人坻自己掛在明山宮宮殿上面當照明燈的。
但鐘寒是自己殺的。
聞人坻當時一定是氣瘋了，才想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永遠記住自己殺害鐘寒的罪孽。
他也一定是把所有罪過都扣在自己身上——確實也都怪自己，洛斯裏無可辯駁。
所以自己只要出現在聞人坻面前，唯一後果就是被擰斷脖子挖去眼睛，要麽掛在宮殿上面照明，要麽丟對魔淵深處給那些魔獸當彈珠玩。
自己又不像鐘寒，一雙白瞳能發亮。自己眼珠子黑漆漆的照不到光，指不定還會被聞人坻嫌棄，最後丟到火堆了當燃料。
在這種可能下，現在當木匠辛苦做工好像也很能接受。
他這麽鼓勵自己，又拿起刻刀接著雕刻。
=
天徹底亮起來後，他的小木門被推開，跟著推門聲一起傳來的是撥浪鼓的聲音。
鄰居又抱著小孫子來竄門了。
洛斯裏也沒停下動作，回頭憨厚一笑算是招呼。鄰居就自己找椅子坐下了，隨意和他聊著最近村裏發生的事，聽洛斯裏說昨天去村口聽說書，羨慕的問洛斯裏說書人講了什麽故事。
洛斯裏動作不停，佝僂著身子接著刻木頭：“千機閣少閣主和魔尊的故事。”
鄰居大嬸撇嘴：“多少年前的故事了，我從小聽到大。”
又搖晃著懷裏的小孫子，“兩個男人弄什麽愛來愛去的，能生出孩子來嗎？看我的大乖孫。”
她說完，又去看李木匠，想得到肯定的回答。
但李木匠只是悶頭雕木頭，一聲不吭。
大嬸還想再問，轉念一想，李木匠看著都三十多歲了，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紀，自己都當奶奶了，他還是個老光棍，說不定有什麽毛病呢，自己也不該在他面前說子孫的事。
於是大嬸沒有再追問，又寒暄了幾句，看木匠不溫不火一直在認真幹活，轉而掛著笑說明今天的來意。
“我前幾天帶大乖孫去鎮上賣雞蛋，鎮子上有人賣木頭雕的小兔子，哦呦可好看了，巴掌大一個，看著跟真的一樣。我一問，一個木頭居然要六塊銅板，都夠買一只真兔子了。”
“我想著，你木頭活做的不錯，閑的沒事的話，給我大乖孫雕個小兔子？”
洛斯裏動作不停，把木頭削來削去，地上落了一層木屑：“不會。”
“怎麽不會啊，你椅子上這花紋都雕得這麽好看。咱們鄰裏鄰居的，我也不讓你吃虧，你給我雕個小兔，我給你三塊銅板 。”
洛斯裏看了眼大嬸懷裏的人類幼崽，思緒短暫恍惚。
他認識聞人坻的時候，聞人坻才二十多歲歲。對人類來說 ，這個歲數已經很大了，但對魔族千萬年的壽數來講，聞人坻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幼崽。
洛斯裏剛墮魔，一身人氣，在魔界跟掉進陷阱的獵物一樣，隨便來個高級魔物就能把他生吞了。好在他師從青石散人，師兄弟都是修真界鼎鼎大名的世家子弟，更別提還有個鐘寒。他借著師門的光成功接著攀上了當時的玄冥魔君，一番忽悠，被送到聞人坻身邊。
魔族幼崽當時還不能完全掌控體內的魔力，控制不住的四溢出來，洛斯裏剛靠近一點，就被割傷皮膚。
鮮紅的血液沁透白衣，好像開在雪地裏的梅花。
但聞人坻出生起就在魔淵，沒見過光，更沒見過皚皚白雪，沒見過雪地紅梅。
他只是以為來人穿了件和魔族所有人一樣的暗紅色衣裳。
洛斯裏倒是知道自己為什麽受傷流血。
他還是蠻惜命的，畢竟當人上人過好日子的前提就是活下來。在這種過於懸殊的實力下，他當即轉頭用最快速度往聞人坻反方向逃走。
聞人坻只是遙遙看著這個和魔界其他人都格外不同的人。
魔族身材高大，在魔界不需要偽裝，身上多多少少會有些魔族特征，比如犄角比如堅硬的皮膚，就連那些墮魔的人類，也會因為魔力長期浸染，周身散著黑氣。
但來人沒有。
他很……
沒辦法形容。
讓聞人坻想到魔淵深處的寒冰，但又比那些魔氣凝結成的黑色冰塊看起來幹凈很多。
聞人坻久久盯著這個人，看他朝自己走過來，又飛快跑開，在距離自己很遠的地方停下。原地轉了幾圈後，摸出了把匕首。
洛斯裏當時實在沒辦法，自己過不去，又需要找個方法和對方說上話，最好讓對方對自己有好感願意留下自己。
想了很久，想到人類幼崽小時候喜歡玩玩具。就像弄個玩具來哄這個已經很大的魔族幼崽。
可他剛來魔界，買不到什麽玩具。
只好拿身上唯一的匕首，花了很長時間，試著雕了個小玩意。
那是他們第一次交集。
洛斯裏之前真不會雕刻，第一次雕的東西歪歪扭扭面目扭曲根本不成樣子，他自己都覺得難看，但魔界幼崽非常好哄，居然真被他拿那個醜東西哄住了。
後來他私下花了很長時間學習雕刻，聞人坻還專門給他打造了更舒適更鋒利的刻刀，他終於能雕出入木三分的雕像。
聞人坻再央他雕小玩具，都需要拿各種天材地寶來換。
上次給聞人坻雕小兔子，對方拿了足夠鋪滿整個明山宮的兔絨地毯來換的。
現在想用三塊銅板來換自己的小兔子？
想得美，自己虧死了。
洛斯裏眼裏染上不屑，剛想這麽說。
還沒到嘴邊，又盡數吞下去。
他又恢覆了謙卑憨厚的樣子，一言不發雕花紋。
忘了，那是鐘寒還沒死的事情。
後來鐘寒死了，聞人坻震怒，不僅再也沒要過他雕的東西，就連他之前送給對方的小木雕，也在不受控制溢出的魔力中碎成木屑。
李木匠不說話只悶頭做工，隔壁大嬸以為他願意給自己雕，也沒走，就抱著小孫子在他院子裏玩。看了他的菜園子、後院養的雞，最後還是抱著小孫子過來，看李木匠手裏的木頭，誇張：“大蟲！誒呀這可比兔子看著威風多了。”
洛斯裏好像這才回神，但看著手裏的木頭，又馬上失神。手裏的刀不受控制，在他手上留下寸長的傷口，血一下就流出來了。
大嬸沒想到他會受傷，馬上走過來：“木匠，沒事吧？”
洛斯裏搖頭，看手裏被血液染紅的木頭——上面還有一開始雕的花紋，但木頭整體形狀被雕成兩部分，大致能看出是個威風凜凜的猛獸。
也就是現在在這裏的大嬸不知道，以為是老虎。
幸好大嬸一嗓子把自己喊醒了，但凡真讓自己雕完，聞人坻大概馬上就能知道，在人間這座小村子裏，有凡人膽大包天，私自雕刻魔尊法相。恐怕馬上就順著找過來，數罪並罰把自己挫骨揚灰。
洛斯裏松手，木頭砸在地上，被血染濕的表面馬上沾滿泥土。
他說：“沒事。”
=
受了傷沒法做工，洛斯裏只好早早入睡。
一如既往的做夢。
可能是因為他受傷了，龍紗綃很通人性的沒有給他制造噩夢，而是很難得賜予他一場好夢。
明山宮，鮫珠鑲壁，洛斯裏一襲白衣跪坐在兔絨地毯上，面前的小幾上放著魔族各部上報來的消息。
聞人坻大刀闊斧坐在他身邊，擺弄著巴掌大的木雕玩具。
洛斯裏把消息看完，一回頭發現自己被木雕小人圍起來了。
第一圈是聞人坻的雕像。從一百歲到現在，板著臉的、面無表情耍威風的、生氣的、淺笑的、吃飯的、睡覺的……
第二圈是可愛些的小動物雕像。小狗小貓小兔。
第三圈是魔界那些兇狠的魔獸，奇形怪狀長相猙獰。
聞人坻手裏拿著個還沒完全雕好的木相，只依稀能看出是個小人，身形瘦削。
聞人坻把這個小人放在洛斯裏身邊，在三圈雕像最中間。
洛斯裏把這個還沒完全雕好的木相拿開，放到最外面。
聞人坻就又放回去。
洛斯裏拿開。
聞人坻再放回去。
如是好幾次後洛斯裏先放棄了，他幹脆拿著木相小人沒放手。
聞人坻伸長胳膊拉他的手，掰開他的手指要拿走小人。
洛斯裏仗著聞人坻不會用魔力強迫，攥得更緊。
魔尊暗紅帶黑的衣袍蓋上他的白衣，衣袖紛飛間，木雕小人小動物小魔獸都被掀翻在地。最中間的洛斯裏也被掀翻在地。
兔絨地毯厚實綿軟，洛斯裏沒覺得疼，只是脫力松手。手裏沒雕刻完的小人掉在地上，被聞人坻撿起藏起來。
但聞人坻還沒停止動作，剝開那層白衣丟到一邊。
有個聞人坻的木雕小人被衣服卷過來，栽倒在洛斯裏肩邊，橫眉豎眼怒目而視，手裏還拿著長戟作勢要刺，看上去好像洛斯裏的忠誠守衛。
但魔尊本尊無視木雕小人的長戟，攻略城池。
事後洛斯裏撿起肩邊的木雕小人，又摸著魔尊本尊，聲音懶散帶啞：“等我們攻到人間，把修真界殺光，我帶你去瑯琊吧。”
“修真界都殺光了，還去瑯琊幹什麽？”
洛斯裏悶笑一聲，糾正：“那就只殺那些偽君子，識時務的真君子就留下來。”
“你不喜歡魔界，就把魔界還給玄冥魔君管，我陪你去人間。”
“沒不喜歡，只是人間也很好，人間有些人也還好。”
他摸著聞人坻的肩膀，因為過於勞累，聲音越來越小：“我師父，還有鐘寒師兄，不殺他們。師父迂，可能不願意見我。但鐘寒師兄不會……他很好。”
“等你見了他，一定也會喜歡他。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